*勿上升真人
*表面孔栾 实则高栾×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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孔先生在老街一座上了年头的酒楼上班。
他是个厨子,在B城摸爬滚打二十多年,去年刚交完新房的首付,领了钥匙,勤勤恳恳按月还房贷。总算也有了自己的房子。
亲切和蔼的孔先生,至今还是个没老婆的男人。
这个月休假,同事们都劝他去电视台相亲。他们觉得孔云龙浓眉大眼,模样端正标致,经济条件也不差,一定会有好女人看上眼的。
但是孔先生摇摇头,摘下厨师帽笑着跟同事道了别就离开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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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有心上人了。
虽然刚同居还不到三个月,但孔先生很喜欢他。
同居的那位姓栾,是个在老茶馆说相声的演员。
孔先生有时唤他云平有时唤他小栾。他只知道这是对方的艺名,真正的名字从未跟他提起过,自己也不方便去问。
他那段时间有去茶馆听相声的习惯,下班消遣,打发无趣乏味的单身生活。不算票友,但偶尔也买些小礼物送给台上卖力演出的栾云平。
那时自己的身份也只是人群里一个大他四岁的中年观众,安静坐在台下欣赏他。一举一动都刻进心里似的,记住了这个人。
仔细想想,应该也就是在那个时候喜欢上他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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台下的小栾喜欢琢磨研究古早玩意,手里总揉着俩核桃,上身带盘扣的棉麻粗布衫就着下身宽松长裤的搭配,脚上的运动鞋也总是干干净净的。
在大多数同样年纪的面孔里显得有些格格不入。
但每个人自有每个人的可爱之处。
孔先生的手机里存了许多张栾云平的照片。
有休息扇着扇子时照的,还有上台给观众鞠躬时照的。
更多的,是对方在朋友圈发的游客照:比个茄子,高举着手,还有在建筑物雕像旁干站没什么动作的。
很傻气却又真实,富有生活气息。孔先生把这些照片当成宝贝一样留在手机里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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听相声的次数多了,且孔先生回回坐离舞台最近的座儿。栾云平就记得他了,时不时在台上表演也会突然提及一下他这位『热心观众』。有几次更甚,两人台上台下一呼一应,差点将单口说成对口。
常来记着面儿逐渐也就熟络了,两人关系愈加亲密。听闻栾云平在租房,孔先生从口袋里掏出家里的备份钥匙递了过去。
『我一个人住,不介意的话可以一起。』
栾云平起初还犹豫着推脱不肯接受,但是一想到自己那点可观的收入要租个好点的房子太难了。
『太谢谢您了,三餐水电的费用我来出吧。』
思索再三后便红了脸握着孔先生的手郑重感谢。
然而孔先生依旧保持着礼貌微笑的态度。
即便此时心里像中了五百万彩票一样的欣喜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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小栾活泼有余实际性子慢热,孔先生正与他相反:看似温吞却是个急性子。
『算是互补吧。』
孔云龙看了眼客厅里摆在茶几上的合照:他跟云平上周去爬山时拍的。山上景色好,尤其夜里望寒星,的确有些“手可摘星辰”的意思,跟站在高楼大厦仰着头看的感觉是不一样的。
两人披着厚外套坐在空草坪上,一边看星空一边有一搭没一搭聊起天。
『...真的一闪一闪的..漂亮。』
『好看。』
『给你摘一个下来?』
孔先生转过头,眨巴着亮晶晶的眸子深情地看他。
『我说你,好看。』
没有电视剧里某固定时间段就会出现的流星雨,也没有蜡烛鲜花,西餐甜点。只有一段,很长很长的对视。没有接吻没有妙语连珠的情话。
『谢谢。』
栾云平是这样回答他。眼里含着笑,安静美好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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心里直打鼓的孔先生并没有亲口说出那句话。
但是小栾握住了他的手。
『我知道你想什么。』
『好啊,我答应你。』
求爱未出口就被答应的男人突然掉了眼泪,哭得稀里哗啦,看起来特别的傻。
『谢谢...谢谢你云平....』
小心翼翼地抱住他,在朋友和爱人的分寸之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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今天是在一起第八十天,孔先生拿出挂历在当日日期上打了个勾后,又偷偷放回了抽屉。
八十天,记录每一个日子成为习惯。
从橱柜里翻出初夏要穿的衣服,搬整理箱的时候掉出来一副快板,看着还很新,没怎么用过的样子。孔云龙拿着干毛巾将上头的灰尘擦净后就把它拿到了客厅。
栾云平正窝在沙发上写新段子,神情有些颓然。
『云平,这个在橱子里都落灰,我刚给擦干净了。你拿过去收好了。』
『哦行,你先放......』
他应了一声抬头瞥了眼孔云龙手里的东西,脸上露出惊恐的表情,立马从沙发上跳下来,步伐急促走过来抢走了对方手里的东西。
『...你从哪儿找到的!』
『橱里...我刚刚....』
没等他说完栾云平就紧攥着那副快板跑进书房后将门锁上了。
重要的东西吗。
可没见他上台打过板。
那副漆红的快板成了孔云龙心里一个谜,他想问栾云平,但想起刚刚对方的神情便放弃了开口的想法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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后来知道高峰这么个人是从茶馆一常客嘴里听来的。
个子很高,模样周正,待人温和,快板打得好还是栾云平过去的搭档。
孔云龙想起了那副快板,心里那团未解的疑问再次冒了出来。
再之后听朋友说,当年还是学徒的栾云平一直跟着高峰上台表演,算半个师徒关系的两人合作了好几年,也没出过什么舞台事故,高峰突然就离开茶馆回了天津。
无缘无故的,就走了。
他想去问当事人的栾云平,想问高峰离开的原因,还有那副快板。
不知者是福。
那时候的孔先生不懂这个道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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小栾和那位高峰老师之间,大概是这样的故事。
气血方刚的男学生踢完球路过茶馆准备进去喝些茶休息,台上清秀挺拔的男人手里打着板儿,口齿伶俐说着绕口令,一派自信朝气。
男学生听着就入了迷,这跟流行唱片给他带来的感受不一样。明快舒服的节奏,觉着新奇,心里又莫名地踏实。他想学,他也更想认识亲近台上的那人。
一开始只是拿着课余假期的时间来找男人,对方答应教他,他也就跟着上台也锻炼,两人既成了师徒又成了搭档,合作了大约十二个年头。
十二年,对于栾云平来说,高峰应是他青春年华里遇到最重要的人。一个没成家,一个没毕业的两人之间渐渐生出异样的情愫。
『他是我爱人....以前是。』
亲吻、拥抱、牵手,在不见光的地方,爱意滋长。没有人知道,也不敢被知道,夹缝里十指交缠的秘密,两个人都守口如瓶。
『他年龄比我大,压力也比我大,后来就分开了。....是我让他走的。』
栾云平摩挲着手里两片漆红竹板,微微叹了声气。回忆往事之后便只是满心遗憾。
孔先生心里乱糟糟的,他不知道如何去回应眼前的人。
听喜欢的人,去讲他爱的那个人。
跟自己没有任何关系。
『现在呢,如果他在这里的话。』
『......』
终于问出口。
『我不能再让他走了。』
栾云平抬眼看他,目光如炬,声音中夹杂着几分激动而显得有些颤抖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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孔先生托人找到了高峰,知道对方至今还未结婚,内心也着实吓了一跳。
或许自己是真的错了。
他给小栾买了去天津的火车票,看着他上了火车。送他来的时候一路上无话,也没怎么看看他。直到火车开始驶动了,孔云龙才如同惊醒一般,慌张失落地望向车窗里的男人。
一时间的不甘、绝望,如同山洪海啸激荡在心头。他走了,就没有了。
『如果他还在这里的话。』
『我不会再让他走。』
只是这一次后悔的那个人,换成自己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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孔先生给他一直喜欢的小栾写过两封信。
一直都是两页纸少一些的内容,字数不算多。第二封信的末尾,也只是和之前一样写着祝对方前程似锦,平安喜乐。
他猜对方一定过得很好。
那就足够了。
至少在对栾云平好这件事上,他和高峰之间所做过的应当不分上下吧。
喜欢这个人,注定成为他的不二臣。
连同割舍,都必须做得完美像样。
下一次就应该努力把握,别再忘记抓紧他的手了。
有时间多出去赏赏春景吧。
不然B城的夏天就要来了。
END.